第二十四回妙锤炉手神笔衍化《水浒传》寄意时俗血透纸背《金瓶梅》 　　话说王世贞偶遇世蕃，见他问有好意思瞻念演义否？因见案上一金瓶插有梅花，随口说谈：“正著金瓶梅巨卷。”蓝本随口说来，见他殷切求之，脑中闪烁一念： 　　此贼贪淫，我何不投其所好，著此书将其父子持奸弄权、毒害贤良、蠹国殃民的丑恶嘴脸饰演书中，尽教天地东谈主剖析，以舒胸中积愤！遂又答谈：“既不耻看，自当奉送，奈何笔迹漫灭，且容脱期数日，待抄正后便送览。” 　　回到府中，世贞一连数日品茶无味，吃饭不香，就寝不安，只将《金瓶梅》苦苦构恩。果简直搜肠刮肚为东谈主在社会的影响下收场个性化的流程，也就是性格的酿成，搜索枯肠。这日想得苦了，躺在床上，追寻旧事。 　　严嵩老态龙钟之态，顽皮浮肿笑眼，嘿嘿嘶哑之声，如在目下；世著短颈肥躯，盲眼高慢之状，奸邪淫荡之态，百里挑一在目；且朝中、辛劳、花圃、深闺、街巷、估客诸般画面，声情并茂，显现目下，真个是才想奔涌，激清冲动，只以为坐立不宁，待到案前持笔，却一时又零散无章，理不出个头绪，诸多东谈主物，又似钻东谈主雾中，若有若无，招呼不出。一时浮夸起来，拍地掷笔于案上，往来踱起步子。 　　竟连连以掌击额谈：“我本天地名士，怎地本日却著不得此书，敢怕是徒负驰名，江郎才尽！” 　　这夜月色赶巧，窗外凤摇竹影，寒色寂寂。世贞苦于无线串球，结构不成。 　　又翻水浒，从二十三回读到二十六回武松杀嫂一段故事，悠地脑子里囚过一念，独自谈：“何不以武松杀嫂为媒介，衍化张开，便把那西门庆作个集官僚、恶霸、殷商为一体的东谈主物，叙其家事，演其淫态，以尽述其恶！” 　　这般想时，心头冲动，鼎沸十分，一时难捺心头粗莽，起身在房内转几个圈子，放开想路，口里只喃喃不住说谈：“西门庆，潘小脚，西门庆，潘小脚…… 　　若这般写，当名托宋代，演本日之兴一火，西门庆恶霸刁赖之徒，播小脚刁钻淫荡之妇老师 足交，只让他们从水游里跳出，再到我金瓶梅中演练一番已矣！” 　　猜度沸腾之处，又回案前坐下，边寻想时，边用笔敲点，背地问谈：“西门庆有了，何如把严嵩那厮化作西门，以叙其恶……”想得苦时，或许把西门、西门在纸上写个没完。突然脑里有火花迸起，白费猜度，世蕃那厮，号东楼，名庆，天作巧也！想那东楼，正对西门，一个庆字，恰恰同名；写西门庆暗喻世蕃；妙哉！妙哉！想得沸腾时，竟连连以手拍掌，嚷出声来！遂挥笔将东谈主物表列起： 　　西门庆——东楼、庆、严世蕃也蔡京——奸相严嵩妖东谈主林灵素——方士陶仲父奸臣朱缅——奸臣陆炳应伯爵——汤裱褙将那顽皮恶诈东谈主物瞄准时，又寻想谈：“那淫妇潘小脚，正合我金瓶梅词话之金字，尚有瓶、梅二字空白，便再与那西门庆寻两个小妾、丫环，小妾唤作李瓶儿，丫环唤作春梅已矣。将金瓶梅三字对得贴切，其他妻妾淫妇，写时再作东张。 　　可惜世蕃那厮，包占二十六个淫妇，书中只用不得这好多，所剩多东谈主，尽去守寡已矣！” 　　想得顺时，自是平静平静，冲动不啻，益发兴起，遂胸中开河，脑里打桨，只把全书条理走势，港港岔岔，逶迤反转，放诞起落，布局运筹帷幄开来，背地想谈： 　　“此书虽名托宋代，意在寓言时俗，我只以西门庆发财与肃清作线，巧将他做交易、理刑、交通仕宦、仰攀显赫、嫖妓宴客、偷奸淫占以及妻妾争风妒忌等诸多故事串联成球，连缀成一幅浅薄画卷，正如《明朗上河图》一般，自当醒东谈主耳目；较之古今神魔、侠义、听说演义，愈加别开生面，不落巢臼也！” 　　猜度此外，自感得情急智生，以为打盹儿上来，已是困倦，便上床去睡。迷蒙之中，只觉床头枕畔，有那大量奸佞、淫妇东谈主影恍动，嘻笑持续，挥之不去，苦苦相缠，世贞个个认得，满是金瓶梅中东谈主物。被他们搅醒之时，却又不见，便零丁一东谈主，望着灰蒙蒙屋顶只将那全书故事概括往细里想。初时如烟笼云遮，不甚清楚，想得细了，犹如云开雾散，豁然渊博起来，处处显着可辨。一时粗莽心喜，悠地跳将起来，披衣伏案，秉烛挥毫疾书，只将那主干架儿，粗记下来： 　　却说西门庆，原是清河县一个破落户大亨，一家生药铺的雇主，后逐步地阐述，也挣了有职有权，以财势横行乡里间。 　　（自是靠贿赂耸峙，巧取强取、称霸一方。 　　翼振云霄的）。 　　他奸占潘小脚，谋杀其夫武大，打通仵作团头验尸时遮着，又贿赂知事，并肯求京中显赫关照，将为兄报仇的武松刺配孟州。 　　他起意吞吃寡妇的财产，骗娶富孀孟玉楼。仗着知事知府都和他交游，新近又攀东京扬提督联婚，连骗带抢，尽将盂玉楼财物、嫁妆据为己有，现银也有上千两。 　　他诱惑皎皎伯仲花装假配头李瓶儿成奸。花装假气闷邑邑而死。正待侵吞其财产、住宅，谋娶李瓶儿时，因讼事事所累，遗弃下来，李瓶儿失望招赘御医蒋竹山，资助他开生药铺。西门庆讼事一了，买嘱地痞，撤销主药铺，又将蒋竹山送官，终将李瓶儿及财产洗劫得手，成为豪绅、富户，可与土产货官府平起平坐。 　　后兵部尚书王辅及提督杨戬，因北虏犯边，失实军机被劾，拿送南牢问罪，因西门庆名列杨党生祸，便遣家东谈主进京，重贿五百石白米结交奸相蔡京，遂舒缓免去苦难，反顺便抢占了陈家大量财物。蔡京过生日，又送去“寿辰担”，买得蔡京沸腾，赐一张空名告身扎付，要西门庆作了山东提刑所理刑副千户。 　　西门庆趋炎附热，作念破落户极是兴旺起来，益发徇私枉法，好占贪淫，终因疯狂过度一火身。 　　于是家境寂寞。播小脚被逐外出，恰遇武松赦归，为他所杀。庆妻吴月娘有遗腹子孝哥。金兵南侵，举家避祸，月娘一日宿寺中，梦到自家因果报应，遂大悟。 　　孝哥也落发为沙门。 　　世贞伏案疾书，乘兴将《金瓶梅》全书施行一气呵成，品味局促，自发甚是温存，心热起来，进退无据，越发按纳不住心头冲动，又磨得墨浓，铺得纸正，狼毫蘸得充足淋漓，稍许想忖局促，拟定先以酒色之徒开卷，便挥洒自如，从第一趟写起： 　　第一趟西门庆热结十伯仲，武二郎苛待亲哥嫂豪华去后行东谈主绝，萧筝不响歌喉咽。 　　雄剑无威光彩千里，空琴寂寞金星灭。 　　（上解空去财）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那时歌舞处；那时歌舞东谈主不回，化为本日西陵灰。 　　（下解空去色） 　　二八佳东谈主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固然不见东谈主头落，晴里教君骨髓枯！ 　　（色箴） 　　这一首诗，是昔年大唐国时，一个修真真金不怕火性的袼褙，入圣超凡的英豪，到自后位居紫府，名列仙班，斥地上八洞圣人，救拔四部洲千里苦，一位仙长，姓吕名岩谈号纯阳子祖师所作，但谈世上东谈主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之徒圈子，到头来兰艾俱焚，着甚垂死！虽是如斯说，只这酒色之徒四件中，唯有财色二者，更为横蛮！怎见得他的横蛮？假如一个东谈主，到了那贫穷的境界，受尽无限孤寂，耐尽无端澳恼，晚来摸一摸米瓮，苦无隔宿之炊：早起看一看厨前，愧没半星姻火；浑家饥寒，一身冻馁，就是那粥饭尚且艰苦，那付余钱沽酒：更有一种可恨处：亲一又冷眼，面庞寒酸，等于凌云志气，分外消磨，岂肯够与东谈主争脸？！到得那有钱时节，挥金买笑，一掷巨万。想饮酒，喝的是旨酒金液，有的是琥珀金杯；要斗气，花钱通神，竟然是触手可及。趋炎的压肩挨背，附势的吮痈舐痔，真所谓得宠叠肩来，失势掉臂去，古今炎凉恶态，莫有甚于此者！这两等东谈主，岂不是受那财的趋使么？如今再说那色的横蛮：请看如今宇宙，你说那不近女色的柳下惠，闭门不纳的鲁须眉，与那秉烛达旦的关云长，古今能有几东谈主？三宫六院，买笑迎欢的，姑且岂论。还有那一种好色的东谈主，见了个妇女，略有几分热沈，便千方百策略赢得手，只图那一时欢娱，既不顾亲戚名分，也不想一又友交情，以致斗狠杀伤，人命不保，妻孽难顾，业绩成灰！ 　　就如那石季伦泼天巨富，为绿珠命丧囹圄，这么的东谈主岂不是受那色的谗谄吗？！ 　　说便如斯说，这财色二字，从来只莫得看破的，若有那看得破的，便把那堆金积玉，看作是棺材里带不去的瓦砾泥沙；千里鱼落雁，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汗粪土；高堂广厦，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惟有那金刚经上两句说的好：“如梦境泡影，如电复如露！”见得东谈主生辞世，一件也少不得；到了那后果时，一件也用不着：纵使你有举鼎划船的神力，到头来少不得骨软肉酥，纵使你有铜山金谷的浪费，赶巧时却又要冰消雪散；纵使你有闭月羞花的仪容，一到了垂眉落眼，东谈主齐人皆掩鼻之。到不如削去一干二净，披上一领僧衣，看穿了空色宇宙，打磨穿死活机关，直超无上乘，不落瑕瑜窠，落得个优游从容，不向火坑中翻筋斗也！ 　　谈话的为何说此一段酒色之徒的启事？只为那时有一个东谈主家，先前恁地荣华，到自后煞甚孤寂，权略智术，一毫也用不着，亲一又伯仲，一个也靠不着，享不外几年的蕃昌，倒作念了若干多的活靶！内中又有几个他的宠姬爱妾，开首好不妖娆媚妩，到自后也兔不得尸横灯影，血染空屋！正是，佐饔得尝，云罗天网；疏而不漏，疏而不漏！ 　　话说：大宋徽宗天子政和年间，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有一个旧家子弟，生得描述庞大，本性萧洒，饶有几贯家资，年事二十六七，这东谈主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 　　世贞写到此处，窗外鸡啼报晓，案上烛炬燃尽，且风冷直快下来，舒语气时老师 足交，肚里咕噜噜又作乱。世贞搁笔起身，记忆又将那笔墨翻看几页，安危我方谈：“开头顺时，底下便快了，但急不得。彻夜施行架搭起，开头写了，已是不小得益，暂到此吧！” 　　说毕自寻些酒席，连饮十数杯，待酒意上涌。脸颊发烧，便纳头倒在床上，呼呼睡起。正是： 　　长剑不识东谈主间恨，翻却水浒著奇书；泼墨尽演兴一火事，毫端抽噎淌千古。 　　旦说世贞自此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明连夜，昼夜著书。世态情面，涉笔成趣；胸中悲愤，尽诉笔端。想得苦时，真个脑袋憋出犄角；写的顺畅之处，又有说不尽的甘甜，倒亦然苦中有乐。那世蕃又三天两端，派东谈主来催问取书，世贞心只推说抄写未完疏漏还去。 　　那家东谈主莫成，先前见世贞来京，谈是为老爷报仇，心里嘉赞他忠孝志气。见他没个欢笑容貌，竟日无精打采，仅仅见天一早便出，晚来方回，手心里只替他抓把盗汗，唯恐报仇不成，反有甚或许祸事生出。如今却见世贞竟日韬光晦迹，只在书斋坐囚牢般禁着，先自生疑，又见与世蕃屡屡交游，只谈是他软了、怕了，把那父仇丢到爪哇国去了，反又怒其不争，心里背地哀叹。这日去清扫书斋，见他案上摊开两本《水浒传》，书旁纸张参差，又有叠厚厚的文稿，谈是又写什么著述。清整之时，见一页纸上写有十回章目： 　　第一趟西门庆热结十伯仲武二郎苛待亲哥嫂第二回俏潘娘帘下窥东谈主老王婆茶房说口第三回定挨光王婆纳贿设圈套荡子私挑第四回裁寿衣小脚入套卖雪梨郓哥蒙难第五回捉奸情郓哥定计饮鸩药武大蒙难第六回何九纳贿瞒天王婆帮闲遇雨第七回薛牙婆说娶盂三娘杨密斯气骂张四舅第八回盼情郎佳东谈主占鬼卦烧夫灵沙门睹妖姿第九回西门庆偷娶潘小脚武都头误打李皂隶第十回烈士充配盂州谈妻妾欣赏芙蓉亭莫成蓝本是认得字的，且又尽晓得《水游传》的故事，世贞仍是幼年顽童时，我浅易常讲给他听。如今看罢这十回章目，连连摇头苦笑谈：“令郎名重一时，乃现在名上，我只谈他写什么传世著述，原来是心里怕事，闲得腻了，却尽抄起《水游传》的故事！却只夜里熬灯，自日不起，只作用大功的神态！” 　　目击日高三竿，世贞仍未起，心里老迈不快，耐不住来到他房间。恰值他刚披衣坐起，直言问直：“令郎何故夜夜抄写，日高不起？” 　　世贞这几日写得顺畅，喜逐颜开谈：“我自正著天地奇书，他日问世，当为我生平精品也！” 　　莫成谈：“果是奇了，你未写完时，我便尽晓得你书中故事了！” 　　世贞惊谈：“你晓得什么？” 　　莫成谈：“何止晓得，等于我也写得！” 　　世贞见他容貌乖癖，又不似开打趣，愈觉可笑。谈：“不想你老东谈主家是卧龙藏虎，怎不早讲，倒把你埋没多时了！明日你便写与我看。” 　　莫成谈：“不信么？你便给我两本水浒，我就抄给你看！” 　　世贞一惊，谈：“老公公何出此言？” 　　莫成谈：“休怪老奴直言，令郎初进京时，一副袼褙气概，只欲为老爷报仇，老奴自是驯服，曾经烧香祷告保佑令郎。不想令郎在街上闲转两日，胆了却小了下来，又听那卖艺女子暗刺世蕃遭害，恰似吓破了胆，整日价韬光晦迹，没事只抄写水浒消闷，反与杀父仇东谈主交游；令郎若如斯，老爷海洋般深冤，何如得报？奈何家门不孝，恐怕老爷受冤九泉，死不闭目，永无雪耻之日了！”说毕连连摇头慨气，竟然洒下几滴老泪来。 　　世贞见他悲切之伏，心下恰似火烧起来，滚几个热浪，一把拉住他手谈：“公公阅历，世贞自当记起不忘！为子之谈，当以死报，世贞鄙人，岂敢赧颜苟活，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日不报，无颜于世上。奈何那贼府谛视甚严，若行刺不成，虽死不足惜，仅仅父仇未报，岂不怀愁毕生，便重泉之下，也难瞑目矣！无奈才闹心著书，另图他计！” 　　莫成迷惑问谈：“何如著书，便能雪耻？” 　　世贞感其忠直，谈：“公公可知世蕃那厮，一向喜读何书？” 　　莫成谈：“淫贼最是喜读淫乱竹素，京中哪个不知？” 　　世贞谈：“公公此言极是，世贞今著《金瓶梅》巨卷，虽名托宋时，乃寄意于时俗，明指奸臣蔡京，暗刺严氏父子。欲尽将其奸情淫态，饰演书内，让天地东谈主剖析！” 　　莫成慌谈：“淌若那贼子读时窥破其中隐意，何如杰出？” 　　世贞冷冷笑谈：“我自有目的。我只在卷内以淫乱之笔惑他，投其所好，他读得忘情之时，哪管其意安在？等于读完窥出我意，自是贼命呜呼物化，作念了那阎君殿前的淫鬼！” 　　莫成听得惊了，半疑半信谈：“此，此话当真？ 　　那书便写得淫乱，却何如能杀东谈主？” 　　世贞柔声问谈：“你可知世蕃那贼厮念书之状？” 　　莫成摇头，自是不知。 　　世贞谈：“平日里我明察久矣，那贼厮每念书时，甚是性急，频繁以手指沾唇，润唾液以揭书。 　　我今投其所好，著此淫书，印刷之时，暗里以毒汁濡墨，边写边印，使其揭书之际，毒汁进口，日久毒发，敢怕他淫贼不死！” 　　莫成听得呆了，转惊作喜谈：“妙！妙！确切妙极了！令郎神机巧计，神鬼莫知，真个是奇才、奇书、奇计！令郎便尽心著书，刷印之事，自有老奴密召梓工办理。” 　　不几日，莫成召来上好梓工十名，又密购上等烈性毒药，备足纸张，打理几间幽静房间，将毒水拌墨调匀，那处世贞昼夜撰写，这里昼夜刷印起来。 　　却说世蕃自那日听世贞讲家藏好意思瞻念演义，屡屡使东谈主索要，世贞只讲抄写未全，不成不雅看，心中甚是不说，只谈他专门怠慢，无奈忍下性子等候。 　　这日世蕃田园游玩总结，车至长街，忽见一老儿，头戴一方巾，身穿布袍，却是学究容貌打扮，手里持一卷书喊谈：“天地奇书：天地奇书，赛过西游，强似水浒！” 　　世蕃听他喊得奇，看他两眼，那老儿却不看他，只在车旁喊谈：“天地奇书，尽述闺阁激昂，消愁解闷，纵览娇艳奇闻！” 　　如斯喊时，自教世蕃动心，召他近前问谈：“你只喊得奇，此书有何妙处？” 　　那老儿谈：“深闺闲情，房中乐事，管教天地东谈主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世蕃取书过来，正是新刻，墨浓纸粘，看那书名，正是《金瓶梅词话》，兰陵笑笑生著。心里骂谈：“世贞那厮，抄好时不送，却刻印售卖，敢怕我到不了手么？”再看那目录，正是“盼情郎佳东谈主占鬼卦，烧夫灵沙门窥娇姿”、“李瓶儿墙头密约，迎春儿隙底私会”等，正是诱东谈主可心。唾手翻那内部看时，又见那词写的好，有《山坡羊》谈： 　　凌波罗袜，自然生下红云，染就相想卦；似藕生芽，如莲却花，怎生缠得些儿大？柳腰儿比来刚半扎。他不念咱，咱想念他。倚着门儿，暗里帘儿，悄呀，空教奴被儿里，叫着他那名儿骂，你怎恋烟花，不来我家，奴眉儿浅浅教谁画？何处绿杨拴系马，他亏负咱，咱眷顾他。 　　世蕃看毕，扑哧笑出声来，自言自语谈：“妙！ 　　妙！好个厚情的小淫肉儿，被窝里偏如斯厚情，却撞着那没心的东谈主儿，遇爷爷时，我自寻你家！” 　　那卖书老儿，却不言声，只厚爱看他以指沾唾翻书景况。 　　世蕃买下那书，不足回府，车行之时，先看起来；不觉车颠，只觉路短，待车马门首驻下，正自读得沉溺，忘却是自家门首，朦陇之际，只谈寻那娇娘下榻处来，正是： 　　淫情浓似酒，车颠心也颠；把卷寻乐处，字字是机关，回到府内，世蕃读得迷了，真个是枵腹从公，竟把二十六姬妾，置入冷帏孤衾内岂论。原来这世上色情，自有肉淫意淫之分，仅仅那肉淫，纵是色欲如狂，因是手到拈来，仅仅刹那间的欢娱温存，事后也百无廖赖。唯有这意淫，甚是杰出，只将你魂儿勾去，教你想入菲非，妙趣无限，梦境赞佩，愈不可得时，愈生迷痴。世蕃秉烛通宵赏阅，只彻夜时，便把一卷读完，虽觉眼晕口涩，仅仅心中悬念未解，恰在垂死当口停住，愈发想得苦了，那处还顾得埋怨计较世贞，早起醒来，又急命东谈主去索要下卷。正是： 　　身在梦中自不省，犹攀花影觅佳东谈主。 　　不知后事何如，下回待叙。